墨汐

传送门：目录

47

 

“大……大姐，你消消气……”

 

明台见到明镜发怒心里有些胆怯，明镜极少发怒，平时也只是口头上不轻不重地训斥他们几句就算过了，在他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一次便是明楼与汪曼春东窗事发的那次，他至今还记得大姐那时的怒吼，大哥身上的血迹，还有汪曼春悲恸愤恨的面容，而现在明镜的脸色比起那时好不到哪儿去。

 

“消气？你是想把我气死是吧！说！一个字都不许漏！”明镜气得浑身颤抖向明台怒喝道。

 

“大姐，我们是……”明诚跪着往前一步想要解释却被明镜喝断，“我现在在让他说！”

 

“就……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明台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一旦开了头后面也就容易了，他抬头直视着明镜，“我和阿诚哥是认真的，望您成全。”

 

明镜没料到他竟然就这样承认，一时被噎在了那里，明楼面无表情，一边的阿香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明诚与明台，桂姨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冷笑但随即就被脸上的震惊所取代。

 

“大姐。”明楼上前扶住了明镜，“明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也到了自己做决定拿主意的年纪，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明镜身体一震，她慢慢转头看着明楼，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明楼沉默。

 

明镜接着说：“你早就知道但你却没告诉我，还任由他们继续下去，对吗？”

 

明楼继续沉默。

 

“说话！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样是不对的！他们是兄弟！兄弟啊！你怎么可以看着自己的兄弟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却不阻拦！”

 

明镜向他咆哮。

 

“大姐！这不关大哥的事！”明诚出声为明楼辩解，“大哥他阻拦过，当年他把我带到巴黎就是希望能断了这份不应该有的情愫，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您要怪就怪我吧。”

 

明诚的话像一记闷雷再次砸中了明镜，她踉跄着倒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明楼带明诚去巴黎是因为她发现了明楼和仇家之女在交往，为了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她将明楼送去巴黎，明楼当时说要带明诚走，她并没有起疑，还想着至少明诚在身边能帮自己监督着明楼，谁曾想原来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明诚去巴黎时二十岁，这样算来也就是他和明台之间六年前就有了那种关系，而她被这兄弟三人整整欺瞒了六年！

 

“你知不知道明台是你的弟弟。”明镜似乎一下子被抽掉了力气，跌坐在沙发上看着明诚，“整整六年，你瞒的可真是好啊，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把你们自己都给毁了吗！”

 

“知道。”明诚回道，他的眼里浮起一抹痛苦，“所以那个时候我跟大哥去巴黎是想过要真正断了的。”

 

“我不会断。”明台蓦然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不会断也不可能断。”

 

他看向明镜，眼里有歉意，有愧疚，但唯独没有后悔，“对不起，大姐，我做不到。我喜欢他，喜欢了将近十年，我人生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喜欢他，而现在我追到了他，我就绝对不可能再放手。”

 

他的目光坚定，让明镜心头一震，明镜这才意识到原来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他不是那个牙牙学语抱着自己用软软的声音唤着姐姐的那个小孩，也不是那个出其不意就变出一朵玫瑰对自己嬉笑哄她开心的那个少年，他已经成长，在不知不觉中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少年走向了男人。

 

明镜怅然若失，就像是失手打碎了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违背人伦？没有人会承认你们，没有人会祝福你们，你们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你们只会遭到别人的议论与蔑视，这世上有那么多路，为什么你们偏偏就要选择最难的一条！你们！”

 

她说不下去了，眼里满是疲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的声音悲凉，“明家这是要真的绝后了呀……”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话语中浓稠的哀伤，没有人说话。

 

明台一凛，即使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他看到这样的明镜，心却像是被割了一刀又一刀，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永远都不想伤害的，不是他仰慕的大哥，不是他喜欢的爱人，而是从小一手把他带大的大姐，他不禁红了眼眶，“姐……”

 

“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大哥说得对，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镜起身时身体晃了晃，明楼赶紧上去扶，明镜却一把将他推开，“我累了。”

 

她没有让任何人扶，自己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扶手步伐沉重地上楼，没有理任何人。

 

只听门被关上的声音，不响，但却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了众人的心里。

 

48

 

这个晚上很平静，却又很不平静。

 

阿香将饭食原封不动地拿下来对着坐在餐厅里的明楼几人摇了摇头。

 

“我去给大姐送去。”

 

明台起身就要去接阿香手里的饭菜却被明楼叫住：“坐下！”

 

明台站立着不服地盯着他。

 

“你以为这是像你平时那样犯个小错向大姐撒个娇道个歉，大姐就心软会原谅你了？”明楼冷哼，“大姐现在最不想见得就是你。”

 

“你！”明台语塞，眼眶又红了起来，明诚拉住他将他按下，“听大哥的吧，让大姐静静。”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你只有自己肩负起这个责任，将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明楼语带双关。

 

明台静默不语。

 

“大少爷，要不你们先开饭吧，大小姐那儿过会儿我再去送一次。”桂姨在一边恭敬道。

 

明楼看了她一眼，叹了声气，“开饭吧。”

 

饭菜很丰盛，但这一顿饭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尝出滋味。

 

明诚的桌上摊了些细碎的零件，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回地说了声，“请进。”

 

桂姨推门而入，看到他在捣鼓着，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

 

“大哥的钢笔坏了，我帮他修理一下。”

 

“再买一支不就好了。”

 

“东西用久了总是有感情的，这支笔大哥用了很多年，一直随身携带很爱惜。”

 

桂姨听了有些不是滋味，明诚这番话听着是在说钢笔，但却总让她觉得他是在暗讽她。

 

“你知不知道这样背对着人说话很没有礼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明诚将身体转过来，眼里平静无波，“您有什么事吗？”

 

桂姨叹气：“我们就非得这么说话吗，我毕竟是你的妈妈。”

 

“从你想要虐杀我的那刻起便不是了。”

 

“我……”桂姨有些语塞，她喃喃道，“我那时有病，医生也说了我的精神有问题。”

 

明诚嗤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阿诚，时过境迁，我是真的悔过，你……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桂姨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明诚看向她：“你当年就因为一个男人把你抛弃了，你便把所有的怨恨施加到一个孩子身上，你又何曾想过我是无辜的？”

 

“你……你都知道了？”桂姨有些局促，她的眼里涌上了泪水，“那时是我的不对，可是你也要知道那对一个女人是多么残忍，她的男人不仅抛弃了她，还联合别人骗她带走了她的亲身骨肉，我那时完全是失去理智，对不起，对不起……”

 

桂姨泪流满面：“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后悔，我经常在想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夜里有没有踢被子，你以前睡觉的时候半夜总会踢被子……但想着大少爷应该会对你不错，我也就逐渐放下心，但这些年乡下不太平，我年纪大了又得了风湿，实在走投无路下才会想来投靠你，阿诚你能原谅我吗？”

 

明诚没有说话，但面上却有了动容。

 

桂姨接着说：“今天看到大小姐发了这么大一通火委实把我吓坏了，你和小少爷……你们两怎么会……”

 

“这跟你无关。”明诚打断他。

 

“阿诚，我这是为你好，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小少爷又是身份？我们这些做佣人的要知命，小少爷他毕竟是主人，哪有仆人去高攀主人的？就算小少爷说他喜欢你，可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喜欢是真心还是心血来潮？豪门子弟多纨绔，你看大少爷当年不就是和那个汪小姐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呢？小少爷年纪还小，你又怎么能分得清他对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大小姐今天这么生气，如果她坚持要你们分开，小少爷会选择这个家还是选择你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了吗？”

 

桂姨苦口婆心地劝着：“妈妈是过来人，明白这些道理，你要拎得清啊。”

 

明诚不发一语，脸上神色晦暗莫名，良久，他才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桂姨看他这样，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握着他的手说，“妈妈相信你是明辨是非的好孩子。”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明诚说道，桂姨心领神会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听到明诚在身后说，“你说的话我会慢慢想清楚的，给我点时间，妈。”

 

桂姨的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转身目光真挚地看着明诚，眼里还浮着泪光说，“好。”

 

桂姨回到房间锁上门，仔细听了会儿门外的声音，确定没有异常，快速来到床边掀起铺盖，拿起藏在铺盖下的纸笔，灯光影影绰绰，她在灯下奋笔疾书，终于，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阅读了一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想了想，她又在信纸的末尾补充了一句：

 

阿诚可利用。

TBC